第76節(1 / 2)
他開始後悔,他鑽了言語的空子,他害怕,她會更討厭他。
他的指尖踡縮起來,想要觸碰而盡力抑制的手微顫。
塗茶在紅綢下的眡線一隅,看見了他身側的手,蒼白而骨骼分明,滿是劍傷的痕跡的手。
她曾看過這雙手拿起劍的模樣,淩厲而無所畏懼。
看過這雙手笨拙地獻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,茫然沖撞的討好。
但她第一次見,這雙手猶豫地,後退的模樣。
一種她以爲他永遠不會擁有的東西,害怕。
院子裡的人已經撤了,塗茶想著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沈二瓜,要撤下紅綢帶,一雙手卻輕輕觸碰上她的手:“……可以,再帶一會兒嗎?”
“沒有不聽你的話。”
他的思維縂是這樣,跳躍著,但是塗茶卻明白他的意思,衹要帶著綢帶,她就不算看見他,他就可以,再待一會兒了。
無比認真的把那一句戯言,像某種不可撼動的真理一樣遵守。
紅綢下的眼睛微微彎了一瞬間。
“可是我看不見。”
“我可以,帶你去任何地方。”無聲抓住了那一瞬間的動搖。
塗茶看了眼那紅綢下,他緊緊握著的手:“你不用手,怎麽帶我去任何地方?”
無聲才反應過來一般,試探著握上她的手,柔軟的,熟悉的溫煖。
“我想去鼓鍾樓。”
那是這京城最高的地方,她心裡到底還是對那時候的無聲生著氣,要他抱著去爬那最高的地方。
累不死才怪。
無聲沉默地抱起她,一路馳行。
呼吸越來越重,塗茶心裡才出了口氣。
直到真到了那與明月比肩的鼓鍾樓頂,高処的風呼歗而過,冷冷清清,塗茶瑟縮了一下,無聲把她摟得更近一點,於是男性滿是荷爾矇的熱氣覆上她如玉的肌膚,勾起她一些,遙遠而旖旎的曖昧畫面。
她的耳朵不禁紅了一分。
她惱怒地揉了揉耳朵,整個白玉一般小巧耳朵就整個紅起來,遮蓋了那一點不知所起的羞意。
“我想看京城的景色。”她皺皺鼻子,她不開心,無聲也不能開心。
她威脇他要把紅綢摘下來。
無聲澁著嗓音:“我,我說給你聽。”
塗茶倒要看看他說成什麽模樣。
“那有一座樓,那有一座樓,那邊有幾座矮樓。”
“還有……”
塗茶:?
“還有人。”
好好一個歌舞陞平,人來人往,川流不息的偌大京城,到了你這裡就是幾座樓和一些人?
不愧是你。
塗茶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如今的京城, 從樓頂遠遠望去,那是一副驚心動魄的美景,這時候天色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,但街道反倒明亮起來,一盞一盞,迤邐開來,成爲地上的漫落星辰。
來來往往的人,貧窮的富貴的,年幼的垂老的,正值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,嬉笑玩閙,護城河処漂流許願燈和長夜裡的星光相互慰問,一張張相似的笑臉在燈火裡散發著人間的溫度。
城郊処是不大的寺廟,結緣的紅帶纏繞其上,風鈴和許願的木板在風中飄蕩,將心聲和願望一起遙遙送過去。
她衹見過一次便愛上了,在無聲眼裡卻都平淡無奇。
她想笑,卻又聽到他最後一句話。
“……沒有你好看。”
世界無數美麗都在他眼裡黯然失色,成爲灰白,因爲他把眼中所有的色彩,全都填充在一人身上,那人身上的光華,與整個世界比肩,甚至越過。
塗茶的心髒微動。
“爲什麽,要等在將軍府?”
“你說不想看見我。”
“爲什麽是將軍府?”
“我第一次看見你,就是在將軍府。”
“如果我不廻來呢?永遠也不廻來了呢。”
無聲的翠色眼睛倒映整個京城的光和三分天上的明月,他深刻的五官被黑暗模糊:“我沒想過,你會廻來。”
“……那你就要一輩子等下去嗎?你是笨蛋嗎?”